[2016 長期藏區志工分享] 芯佩



還記得抵達藏區沒有多久,便邀當地工坊的管理人員,掀開第一面之緣後一同開會,會議中大家彼此認識,也是在這個時候,各自說了想要做的事情,想到了一個選項——「物品管理」。當時盤算著四個月說長不長但也不是太短的時間,有什麼方法能使我儘快融入呢?大概是從最基礎的事情著手吧,回頭看來,這決定彷彿成了某種助力。



因為於此之前沒有做過與物品管理類似的事情,任何的小細節都能成為充滿樂趣的大發現。不斷思考物品管理的意義,並在工坊四個房間之間,釐清了相對的功能及面向,而該在哪裡放置什麼樣的工具或物件,也展開了比較清晰的輪廓。其顧名思義便是將東西歸位,以使生產有所效率,也就是說,這些東西只要靜靜待在自己的座位,就能供藏族娘娘、管理人員一臂之力,而各個地方的定位與分類是相對容易的,但各種東西對應哪裡的反射動作、維護習慣卻是需要漫長的時間,來相互陪伴及交錯進行。當時,另有一個急迫的原因,也在於品牌即將推出販售,產品必須依著現階段的標準歸納整理,做出較為精準的倉儲計算,提供銷售人員明確的調度資訊。


而我對自己的任務設定,不是只要請管理人員填妥資訊的末端要求者,最重要的是,試圖看見他們的行為,使其自然的改變。還記得,當時焦慮的時候,總是不斷提出問題來釐清,也是經由討論後理解到,我們希望在異文化的工作情境中,盡可能抱持開放,關鍵在於彼此體認到臺藏雙方的創業,是共同打造並歷經的過程。這令人能更專心的去關注緩慢的變化,當然,當地的種種不便及衝擊,本就會讓我們原先設想的無比延長,在在要人更清楚的去看見這樣的真實。初到之時,由於對於許多事情的不了解,好像是在一種看似龐雜而細碎工作中找到路的,置身整理中與他們維繫互動、斟酌慣性,於工作流程的條條過程裡反覆交流,例如,一開始是收整齊了,以為有個示範就能依此維護,後來發現一邊整理一邊亂,後面整理前面亂,但也沒有辦法就丟一句說:「你要維護啊。」只能想辦法不斷地做,透過釋出的行為,產生一種無形的互動跟拉鋸,也因此,和工坊的人們就在這種日常中漸漸熟絡,也比較能夠客觀的看見原先的秩序,一起拿捏新的邏輯。這樣的一來一往對我很有啟發,有用的也在於,從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延展出能做的後續事項:環境打掃、蟲蛀觀察與清理、產品檢查及分類(試用品、實驗品、瑕疵品、開發品、次級品、成品等)、重新審視做工/品管/銷售標準、各種數量登記、工作時間/品項均速計時、獎勵制度、品牌形象討論、品牌實驗室等,雖然上述不見得推行就能成功,也有很多算是一種草創想出的階段性辦法,但總是因為如此,能較為順暢地找到與藏人共同工作的方法,也在發生事情的當時同他們去取捨。

        問題都是一個一個來解。在藏區一開始會因為前人打下了不少基礎感到安心,但越來越會發覺,許多事情都是很不同的,最直接就與我們習以為常的氣候、水電、環境有關,常常都會用不穩定來現身,捉弄著這兒的人們,聽起來沒有什麼,但實際成為生活或工作的一部分,偶爾還真會令人惱火,我就記得有次快要沒錢發薪水了,只是想從臺灣的銀行匯款到中國戶頭,就搞了三五天,這在臺灣可能就是三五分鐘的事。而為什麼會這樣呢?通訊的阻礙及延宕、臨時斷電、電腦軟硬體的狀況,在藏區都變成棘手的事。

也因為事情常常無法順暢的完成,處理一個新的問題時,發現前面還有問題尚待解決。所以只要能解決一件事,我們就會喊著要慶祝,就會趁週末跑到縣城去吃大餐。但實際上,生活裡頭也擁有很多能舒緩我們的可愛小事,比如有一天,管理人員自掏腰包買了一顆足球,說娘娘們太胖了,大家要運動,就在休息時間踢了起來;還有的時候,彼此會拿食物共享,我們剛到沒有多久,就吃到充滿藏風味的血腸,我在那之後也吃了肉腸還有裡面包麵粉的等,或者是,偶爾娘娘們會因為不得已的理由,帶孩子、孫子來上班,這個其實是不行的,只是目前還真沒辦法,而我們也與他們的家庭更為親近了。另外,讓我真的相信他們來工作或許是快樂的,則是有一次他們領到一包編織到一半的毛線,分著分著就三個人好有興致的合力拆了起來,也難怪娘娘們總說來上班不累。

這樣的參與究竟帶來的是好的影響嗎?常常都會這樣問自己,但似乎沒有人有答案。我只知道的是,包含我們身在其中的人都因此有所改變,不論是管理人員的數學課、對制度、管理的學習,又或者試圖於娘娘們身上保有一點傳統的軌跡,他們還能因此受人敬重,記得有一次,假日到其中一個娘娘家,兩個娘娘一起在做藏式的白色傳統帽,他們說:現在村子裡面會做的人,幾乎就剩下工坊的人了,這不就是所謂重要的事嗎?又或者,姑且不論生產出來的東西存在這個世界幹麻,至少,我們讓創業這件事情起了一個頭,讓周遭的人無形中有了一種選擇,再者,到現在他們只要好奇臺灣的世界,我們還可以在微信上,為他們看似疲憊無力的世界展開一個小洞,看見新世界的洞。因為這個工坊讓參與的人不一樣,而工坊的娘娘、工作人員也因此將變成不一樣的人。


        至於我,面對此行後續的發酵,大概是會想要去尊重的是「人」本身,尊重每個人身上擁有的痕跡,不要輕忽因為沒有反思而成為某種教條的可能性;此外,去到藏區生活非常規律單純,反而讓人從以往羨慕別人的心態,轉變成懂得去看而且去找回自己有的,也許陸續很多事情都會漸漸跑出來,總覺得是當時做這個決定的契機,看見不同人活著的不同方法,也許就是這樣給了自己一點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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