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九月藏區工作日記-『女人談話』



有些事我希望能永遠記住,即使它只是片刻。

就像今天捻完線的午后,太陽太大,我與阿姨們一反常態不想坐在戶外喝茶,躲進屋子裡乘涼。

突然,尼基阿姨的孫女來了,一個十八歲的女孩,碰碰跳跳的來了,抱抱尼基,兩人很親熱的說了說話,然後又蹦蹦跳跳的走了,青春呀~

尼基阿姨說:『我....生她媽媽的時候.... 二十歲。』還用手指很努力的比出“二”。

我稱讚着她好命,孫女都這麼大了。

她轉向我說:“湯琴”,明年你來的時候,就會有娃娃了吧!有娃娃好得很!

我說:對呀,我也該有娃娃了,三十九歲,再不有就太晚啦!

格日錯說:對,對,快點!

『但是我覺得有娃娃,很怕。」我說

三人一臉狐疑,騶着眉頭問:『怕啥子勒?』

『怕痛,怕養不起,怕得很!』

尼基一臉無畏狀說『不怕,不怕!」一邊搖頭晃腦。

格日錯也說:『你看,我們都有娃娃,我們都沒事,有事的話怎麼會在這裡呢?』

『不痛嗎?」我問

尼基說:『不--痛--!』

格日錯說:『痛是會痛,但是沒事!」

我用手拍拍我心臟位置:『我怕得很。」

尼基說:「你看,我也生四個娃娃,卓瑪也四個娃娃,格日錯也四個娃娃。』

格日錯的大嗓門說:『湯琴,牛也生娃娃,豬也生娃娃,馬也生娃娃....”』每列舉一個動物,格日錯就學一個動物的模樣,每次她肢體動作這麼大,我就知道她擔心她的普通話說不好,就會使出超誇張的動作來補強,弄得我都想笑。

尼基說:『牛...犛牛 ….一次就三四個小牛娃娃!』

『其實我也希望明年來我就有娃娃了。』我說

這時阿尼剛好踏進毛氈製作間,格日錯立刻轉身去對著他:『恭喜恭喜(雙手還打躬作揖),阿尼爸爸!唐青媽媽!』

『切~弄得跟真的一樣,還沒,你恭喜什麼呀!』我大笑制止她

尼基調皮的比了個大肚子的手勢,跟我使了個眼色。

格日錯繼續說:『雞也生娃娃,蛇也生娃娃, 魚也生娃娃....(用來舉例的動物愈來愈不可愛了!)』

我大笑:『我只要想到妳們三個跟這麼多動物都生娃娃,就真的覺得沒什麼好怕的了!』

結婚以后大概聊過生小孩話題的人實在不少,但是沒有一次像這樣,這麼直白,又具啓發性,撫慰了我的心,還可以兼大笑一場。

是他們說的:”不怕不怕 “ 或是 ”怕啥子勒“ 語氣神情裡那種大辣辣,不怕風霜的精神嗎?

還是那一連串我可以繼續造句下去的動物名單:『牛也生娃娃....豬也生娃娃.....,』讓我感受到在這個宇宙中創造生命的偉大行列中,這三個女人,還有這些動物們,都正微笑着看著我,在等著我接棒?這種溫柔的使命感取代了恐懼?

這些阿姨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