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蓮砂卡礑音樂公益計畫紀錄(一)



2012年5月,我拋下成立不久的商店與協會,來到花蓮太魯閣的砂卡噹部落。

我們這個以「幫助偏鄉教育」為目標的協會與商店,希望除了藏區之外,在台灣也能找到可以“給力”的地方。

我的棄店出走,計畫要拜訪一些非營利組織,舉辦課後輔導班的機構,希望尋找未來唐青古物商與有福全人關懷協會可以一起合作的夥伴。但是一路下來,除了發現部落中課後輔導班其實為數頗多,政府與NGO也都不乏預算支持。對於是否要贊助『課後輔導班』開始遲疑了。

其中拜訪的一站是也舉辦課後輔導班的『砂卡噹教會』。

聽說哈尤尤道牧師曾是教會詩歌『主恩典夠我用』『願耶和華賜福於你』的創作者。總以為這個知名詩歌的作者已垂垂老矣,或是成名在望,但原來他正值壯年,選擇回到家鄉牧養一間教會。這個教會借用會友的家裡聚會,狀況實在無法以『頗佳』或『尚可』來形容,要說他們『簡陋』也不好意思說出口。

奉獻袋

當我問,是否有什麼需要協助的項目?牧師說他們希望一直能改建他們破舊的教會,但是改建教會這個項目其實實在不是我們協會『幫助偏遠地區教育』的宗旨,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過,既然來了,就想要好好的認識這個地方的一切,這就是我一直已來旅行的意義啊!
查了一下平常教會有什麼活動,禱告會我也去參加,青少年聚會我也去,不過一個熟女跑去青少年聚會,怎麼看也真是居心叵測與格格不入。

禱告會開始之前先遇到一位教會的媽媽邀我去他家吃飯,她很認真的盯著我的眼睛說:『你一定要來呦!』

她那強烈的熱情讓本來想一個人安靜的我不敢又不忍拒絕。晚餐時間我依約而到,她高興的說:『哎呀,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難道到時我的怯意全寫在臉上了?)

她說:『兒子呀,快拿椅子來給客人坐呀!』

兒子說:『家裡就沒有椅子了啊!』

『那就去教會搬椅子過來呀!』她想都不想的說。

晚餐桌上,許多菜是她與媽媽自己種的。她一邊跟我說著:『上帝給了我很棒的孩子們,他們都非常愛上帝。』我想我很少聽到這麼直接稱讚自己孩子,沒有一絲抱怨的媽媽。 『如果不是認識了上帝,知道上帝愛我,知道我們在上帝面前都是平等的,以前的我在你這樣從台北來的小姐面前會非常自卑的。』我立刻大力澄清,我只是從台中長大來的小姐而已啦!

隔天我在教會裡彈鋼琴時,巧遇兩位教會高中生,看到我在彈琴,立刻很大方的說:『彈一些東西給我們聽一下啦,拜託!』我敷衍的彈了一首之後,趕快把球丟還給他們:『也該換你們彈了!』 結果他們害羞又推托了半天,又稱讃我用的和絃『很高級』之後,便開始彈唱起來,我一驚,他們的彈唱真是渾然天成!馬上責怪他們:這麼會彈怎麼不早講?害我在那裡班門弄斧了半天,真是丟臉!
砂卡噹的鋼琴

而我發其中一位高中生就是請我吃飯的阿姨的兒子-那個『愛上帝的孩子』。這回換他大叫了!”我媽每次都把我們講的太好了,我寧可她把我們講的不好一些啦!“他告訴我,他媽媽不論有沒有錢,有沒有煮飯,總愛從家裡窗戶望出去,對著路過的鄰居問:『吃了沒?來我家吃好不好?』也不知為何,她真的很愛邀人來家裡吃飯。

而這位男孩也提到,他今年已經甄試上大學的社工系,一開始甄試時他緊張的要命,主考官問什麼都答的七零八落,後來他回答為什麼想唸社工系,吞吞吐吐的說出因為多年來他不能理解自己的兩個叔叔為什麼從好好的人都變成酒鬼,這個謎團,讓他動心起念去讀社工。讓主考官們都安靜了下來,而他也通過面試被錄取了。

晚上在教會禱告會中,當我們都閉著眼專心禱告時,走進了一個醉的東倒西歪又兼胡言亂語的人,大家請也請不動,叫他小聲他也靜不下來,最後是他媽媽費了很大的勁,把他帶走。原來這就是那男孩的叔叔。他們禱告的迫切與專心很真切,生活的磨難也一樣真切。

我在晚上青少年聚會中,聽到他們唱著一首叫“信心”的歌。這首歌詞是這樣說的:

『而我信心在哪?而我信心在哪?求祢指引我尋求這信心,我要靠著信心,建立這榮美的教會。那加我力量的,凡事都能做。』

那晚的我其實也是個極需要信心的人。我們的商店與協會才成立半年,我有時真的覺得,我可以扛起這些責任嗎?我會不會終究以失敗收場。但這些歌好像就是在對我說話。我大受震撼,問他們這首歌是哪一個團體的創作,這麼清新又有力量,怎麼我從沒聽過呢?他們說,這是他們小時候一起寫的歌,當牧師跟大家說希望能重建老舊的教會時,年輕的他們很興奮,卻發現教會的大人很沒有信心,於是這些青年就寫了這首歌想鼓勵教會中的大人要有信心。


我好像看到自己當年,聽到藏區的學生繳不出學費,只好害羞的把自己的創作音樂拿出來錄音,製作專輯,開音樂會,用專輯收入來募款,但是這段旅程卻使我認識了許多朋友,變得更勇敢,更堅定以後人生想做的事。從錄音這件事,到後來反而教會我最多事,也成了最佳的鍛鍊場。

離開後花蓮後,我仍常常聽著這首信心,特別當我迷惘與無助時。而當我眼眶溼潤的聽著她們的音樂,一邊幻想這樣的畫面:有一天可以跟他們一起完成創作專輯的錄製,帶他們一路去分享他們的音樂,這一回我不再唱歌了,只是一個介紹他們出場的人。

我記得後來幾次離開花蓮砂卡噹時,我都深深的期許自己,不要忘記,在這樣不寬裕的生活中他們向我展示的慷慨,在破舊屋內殘破鋼琴旁邊,這些用音樂表達信心的年輕人,還有在這樣應該很容易失去信心的環境中,卻能寫出”信心“這首如此美妙的歌。